以下文章来源于公众号“中国拍卖”，作者“中国拍卖”

紫砂壶是拍卖会上的热宠，近十年来，在拍卖会上备受推崇的莫过于顾景舟先生所制的紫砂壶，如 2014 年嘉德春季拍卖会，顾景舟《九头咏梅壶》成交价 2875 万。2015 年东正秋季艺术品拍卖会，顾景舟《松鼠葡萄组壶》成交价 9200 万。2015 年和信秋季拍卖会，顾景舟《唐云石瓢壶》成交价 4256 万。2015年东正春季艺术品拍卖会，顾景舟《大石瓢壶》成交价 2817.5万。2015 年北京匡时秋季拍卖会，顾景舟《相明石瓢壶》成交价 2702.5 万。2015 年春北京远方国际“走进无锡”艺术品拍卖会，顾景舟《菱花套壶》成交价 1932 万。2016 年和信秋季艺术品拍卖会，顾景舟《提璧组壶》成交价 4500 万。2017 年江苏和信春季拍卖会，顾景舟制范曾书画的《仿鼓壶》成交价 2600 万元。北京东正 2018 年春季艺术品拍卖会，顾景舟制《扁腹壶》成交价 3450 万。

近些年来，由于受到各方面因素的影响，拍卖会上过千万的顾景舟紫砂壶比较少见，但几百万还是常有的事情。正如冯其庸先生所言：“他在紫砂工艺上的成就是卓越的，在国内和国际上早已享有盛名。一件盖有他的图章的紫砂壶，在国际市场上就会成为巨富们争夺的对象。”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顾景舟制的紫砂壶会拍得如此高价？

明辨笃行：理论实践统一

顾景舟出生于宜兴丁蜀一个书香门第。18 岁时便继承家业，向祖母邵氏学习紫砂制作工艺。顾景舟从小立志高远，正如其所言：“自习艺开始，以之为毕生孜孜于斯道技艺的楷模，揣摩端倪，悟其真谛，遂得以奠定基础。”显然，顾景舟是有大志向的紫砂壶传承人。这个志向，自然是向历史上的紫砂壶大师一样，做出具有独特个性风格的紫砂壶作品，从而写入中国紫砂壶发展史。

顾景舟不仅是紫砂壶制作大师，而且是紫砂壶研究专家。换言之，正是因为顾景舟对紫砂壶的深入系统研究，才成就了他高超的制壶技艺。他自撰或与他人合撰《宜兴紫砂工艺陶》《宜兴紫砂壶艺概要》《壶艺的形神气》《简谈宜兴紫砂陶艺鉴赏》等十来篇有关紫砂壶的论文，主编的《宜兴紫砂珍赏》由香港三联书店出版发行。在紫砂壶发展历史上，像顾景舟这样善于钻研的大师并不多，同时代中，如同顾景舟这样既能掌握制壶技艺，又能熟悉紫砂壶历史的更是寥寥无几。

顾景舟是研究型的紫砂壶大师，商贾们看到这一点，竟然邀请顾景舟临摹和仿制古代紫砂名作中时大彬、陈鸣远、邵大亨等人的作品以获得更大利益。顾景舟技艺超群，善于思考，所制仿品达到乱真的程度，尽管，顾景舟不愿意提及这段不光彩的往事，但从另一个角度，这段研究式的临仿对于顾景舟今后的紫砂壶创作是至关重要的。

明辨方能笃行。在对紫砂壶的深入研究过程中，不仅树立了顾景舟欲与古人试比高的崇高理想，也促使顾景舟在紫砂壶历史发展的纵横坐标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顾景舟是紫砂壶研究专家，更是紫砂壶鉴定专家。1975 年在江苏江都县丁沟公社的一个明代万历四十四年的墓葬中出土了一把紫砂壶，众多专家均认为是一把普通壶，顾景舟却认定为“大彬壶”。冯其庸先生对顾景舟的紫砂壶鉴定眼力赞叹有加，常常就紫砂壶真伪向顾景舟请教，顾景舟不负冯其庸先生所望，一眼便能辨别真伪，可谓独具慧眼。

顾景舟所制紫砂壶，不是陈陈相因模仿古人，而是推陈出新表现自己。更不情愿重复自己，所以，顾景舟每制一把壶都精心构思，大多仅仅只制作一把，可谓“一花一世界 , 一叶一菩提”。

物以稀为贵。对于藏家而言，收藏顾景舟的精品紫砂壶就是收藏顾景舟的唯一性代表作。大师已去，留给后人的作品是有限的，在有限的作品中能得到一件独一无二的作品，自然是珍贵的。

诗情画意：文心技艺一体

顾景舟继承了文人紫砂壶传统，推动了文人紫砂壶的繁荣与发展。顾景舟是紫砂壶制作大师，吴湖帆、江寒汀、唐云、魏紫熙、亚明、刘海粟、韩美林、范曾是著名画家，如果能够与这些著名画家合作，生成充满诗情画意的紫砂壶，自然是增添了紫砂壶的人文精神与双重价值。

20 世纪 40 年代末，顾景舟制五把石飘壶，由戴相明携带壶坯至上海，随江寒汀至吴湖帆处，各绘书画，并由王仁辅为刻“戴相明”“顾景舟”“景舟”等印为钤，烧制而成，成为顾景舟紫砂技艺与书画名家相结合之典范，也成为二十世纪文人紫砂壶史的绚丽篇章。其中第一把壶为江寒汀画《孤雀雪梅》，题“湖帆道兄正画，寒汀”款，吴湖帆刻“细嚼梅花雪乳香。寒汀兄为余画茶壶，倩自题”字。第二把壶为吴湖帆画竹，江寒汀刻“寒生绿罉上，影人翠屏中。寒汀兄属，吴倩并题”字。第三把为吴湖帆画竹，并刻“无客尽日静，有风终夜凉，药城兄属，吴倩并题”字。第四把吴湖帆画竹，并刻“为君倾一杯，狂歌竹枝曲，相明先生，吴倩并题”字。第五把为吴湖帆画竹，并刻“但为清风动，乃知子猷心，景舟先生，吴倩并题”字。顾景舟所制五把石飘壶已经远远超越了紫砂壶本身的价值，而是附加更多的文化内涵，达到了艺术价值、文献价值、文化价值的高度统一。

印章是文人紫砂壶的标配。早期的紫砂壶，作为民间工艺，作品上并不留有作者名款，也不曾钤印。明代正德、嘉靖年间，江苏宜兴制砂壶名艺人供春，受文人书画题款的影响，方在壶把侧的壶身上划下了“供春”两字，从而拉开了紫砂壶上落款的序幕。明末清初，被誉为“千载一时”的紫砂陶艺大师时大彬，开始在壶底镌刻“庚戊冬日时大彬制”，这一举措后被钤印代替，成为文人紫砂壶的重要标志之一。当然，今天看来，紫砂壶钤印已经成为一种普遍现象，虽然每壶带印，但印的水平是不一样的。

顾景舟用印非常讲究，资料显示，自 1932 年开始，顾景舟钤用“墨缘斋”“墨缘斋景堂制”“景记”“景洲”“武陵逸人”印。自 1942 年开始启用“自怡轩主人”“曼晞”“曼晞陶艺”印。自 1944 年开始钤用“瘦萍”“老萍”印。自 1948 年开始钤用“荆南山樵”“荆山壶隐”“得一日闲为我福”“足吾所好玩而老焉”“景舟”印。自 1955 年开始钤用“啜墨看茶”印。自 1984 年始，有“景舟七十后作”“壶叟”印。“生于乙卯”，则是 20 世纪 90 年代他使用的最后一方印章。每一枚印章都充满寓意，每一次换印都代表一个节点。印与壶相附，共同反映出顾景舟的艺术人生与内心世界。顾景舟所用印章，有自己篆刻的，也有名家篆刻的。自刻印师承秦汉，参照明清，自由风范，名家刻印有来楚生等。

中国近现代美术家亚明评价顾景舟紫砂壶曰：“紫砂始于明正德，至今五百年，高手不过十余人。顾兄景舟当为近代大师。顾壶可见华夏之哲学精神、文学气息、绘画神韵。”正如亚明所言，顾景舟的紫砂壶充满诗情画意，可观、可赏、可品，且百看不厌，回味无穷。

收藏紫砂壶就是收藏文化，有文化内涵的紫砂壶自然不是金钱所能衡量的，这也是顾景舟紫砂壶在拍卖市场上溢出高价的原因之一。

人壶相合：作品充满故事

顾景舟是个有故事的紫砂壶大师。这些故事有的体现出顾景舟高超的技艺，有的描绘顾景舟视紫砂壶为生命的执念，有的记述顾景舟淡泊名利的品质，有的反应顾景舟在紫砂壶鉴定方面的慧眼，有的传颂顾景舟紫砂壶授徒中的严谨。紫砂壶是顾景舟的化身，顾景舟有故事，顾景舟所制紫砂壶也有诸多故事。这些故事成为紫砂壶鉴藏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成为推动顾景舟紫砂壶拍卖频频高价的原因之一。

1939 年，上海古董商郎玉书到宜兴招揽人才，出高价聘请顾景舟到上海仿制陈鸣远、邵大亨等名家作品。顾景舟技艺精湛，几可乱真。据说，顾景舟当年仿陈鸣远的《龙凤把嘴壶》和《竹笋水盂》竟被当陈鸣远的真迹为故宫博物院及南京博物院所收藏，直到几十年后他到北京故宫博物院及南京博物院对所藏紫砂藏品进行鉴定，才发现是自己的作品。

早年，顾景舟学制紫砂壶。一日，看到一群茶客谈论紫砂壶，他一看，正是自己的作品，又一听，茶客正在指出诸多不足。他觉得茶客所讲言之有理，于是，当众把壶摔碎，第二日另作一把奉上。顾景舟这种较真的精神是之后成为名家的重要原因。

今天，顾景舟的紫砂壶拍卖动辄几百万，高者几千万，但这些与顾景舟都没有什么关系。顾景舟的壶在紫砂收藏市场上炙手可热 , 但他不卖壶。所做之壶 , 或交厂里 , 或赠挚友。据说，已经成名的他竟然买不起沙发和电视机，说出来都成了笑话。也正因为此，他才能制作出精妙的作品，若被金钱所迷惑，艺术生涯也就结束了。

顾景舟开门收徒，对徒弟们要求非常严格。他要求徒弟们，一旦坐到泥凳前，就要把自己置身于一个特定的氛围里。顾景舟认为：“会做壶，没什么了不起，关键要把气势做出来。”顾景舟一生带了 20 多个徒弟，其中水平较高的有十多人，如高海庚、李昌鸿等，他们不仅继承了顾景舟的技法，更重要的是继承了他做壶的精神。

顾景舟与紫砂壶的故事被弟子们写进了回忆录，还被作家们写进了文学作品，如徐秀棠大师编著《紫砂泰斗顾景舟》《景舟壶艺流别录》。2015 年徐风所著《布衣壶宗顾景舟传》，《人民文学》2021 年第 8 期发表了徐风的《天工开壶》一文。另有徐秀棠、山谷著《紫砂泰斗顾景舟》，还有赵岳、徐贞著《紫音希声——顾景舟紫砂艺术研究》，更有国学大师冯其庸所撰《记陶壶名家顾景舟》，顾景舟与紫砂壶的故事还拍成了电影。

看待顾景舟的紫砂壶，就能想到顾景舟这个人，顾景舟与顾景舟壶已经合二为一。顾景舟的紫砂壶因诸多故事增加了艺术品之外的附加值，在拍卖市场上出现高价也是可以理解的。

文章来源：中国拍卖，本文发表于《中国拍卖》杂志2023年第11期

编辑：政信云九九运营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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